短短七周的研修班很快就结束了,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意犹未尽。读明清以来的乡村经济变迁,感受“理论”与“经验”的勾连;读恰亚诺夫,读韦伯,读吉尔茨,读布迪厄,走近四大理论传统。读书的过程充满着酸甜苦辣,特别是韦伯与布迪厄的艰涩文字几近令人抓狂,但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,便发现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,两个月的积淀为我以后的研究夯实了基础。
就基本研究能力而言,研修班中高强度的阅读和写作训练让人受益匪浅。每个人都被要求一周精读一本书,并须写出一篇精确的读书笔记,笔记须准确概括书的中心论点、核心概念及相应的支撑证据。在阅读黄老师的经验研究著作时,要达到上述要求是相对容易的。后来进入理论阅读部分后,往往会迷失于理论家复杂且稍显跳跃的思维逻辑中,读起来会摸不着头脑。所幸在老师的引导下和与同学的讨论中,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逐渐掌握阅读这些学术书籍的“窍门”,譬如读经验研究著作,要抓住作者的核心概念,同时看经验证据是如何支撑这些概念的;读理论作品,首要任务是把握作者的中心思想,同时要关注作者的理论敌手,通过分析他与敌手的对话,能帮助厘清作者自己的理论思想。说实话,在上这个研修班前,我是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在一周之内读懂韦伯和布迪厄的,但真正把这两块硬骨头啃下来后,我意识到自己是有能力理解这两大理论家的观点的,这给予了我极大的信心,使我在以后的学习过程中,不再惧怕阅读如福柯、马尔库塞、哈贝马斯、吉登斯等理论大家的作品。此外,在阅读的效率上,我今后也可以拍着胸口说,用一周之间精读任意一本研究著作是毫无压力的。
在申请这个研修班时,我最希望能够提升连接事实和概念的能力;上完课后,不能说我已经做到自由地往返于经验与理论之间,但这种往返的感觉还是多少能够意会得到的。就我目前的理解而言,要连接经验和理论、事实和概念,首先要做到“一份材料说一分话”,不能妄加猜测;然后是从小处着手,一步步提升材料讨论的理论层次;最终追溯到某种或多种理论传统,挖掘其交锋、对话之处;如此一来,经验和理论、事实和概念便勾连了起来,且这种勾连是具有一定理论高度的,而非单纯地讲故事。这样的表述略显抽象,但连接事实与概念的能力本身就重在意会——套用布迪厄的话语,这种能力更需要被身体化为研究者的一种不言而喻的“习性”。
此外,研修班的学习还帮助我初步了解实体主义、形式主义、后现代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四大理论流派的观点。相对而言,我对实体主义更为熟悉,因为在农村社会学研究中,“实体小农”这一概念还是为人熟知的,并能自成一派。在学习形式主义理论时,黄老师说既要看到韦伯理论家的一面,又要看到他历史学家的一面,这给我很大的启发,因为我以前读韦伯时总是将这两者混在一起读,以致读完后因信息量过大而依然一头雾水,而有意识地区分出韦伯的这两种面向后,要把握他的核心思想就要轻松不少。至于后现代主义,如今我把握到其贡献与弱点,了解到其批判性,也意识到其欠建设性的一面。最后,我接受了把布迪厄视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观点,因为他提出的习性和象征资本概念都与阶级分析紧密相关。同时,对布迪厄著作的阅读也促使我反思社会学学界对“社会资本”这一概念的运用:目前大多数研究者都忽视了“社会资本”的阶级性,这显然背离了布迪厄的本义。
作为班上唯一一个社会学专业的学生,参加这次研修班拓宽了我的研究视野。在与老师和其他同学的交流中,我接触到了社会经济史和法史这两个研究领域,也对这两类史学研究该如何进行有了初步的感性认识。在研修班的后期,我一直在思考如何将课上的知识运用到社会学研究中,尤其是四大理论流派应以何种形式融入到社会学研究当中。对于这一问题我现在仍未想出个所以然,或许只有当我真正接触到一手史料,经历从经验到理论再回到经验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后,才能有所感悟,而这也是我打算在今后的博士研究中尝试践行的。我将试着借鉴黄老师的研究办法,就社会经济史这一大的主题,做一项历史社会学研究,希望做出些有意义的创见。
最后,黄老师自始自终都在强调要把理论视为工具而非意识形态,我挺赞同这种对待理论的态度的。联系韦伯提出的价值中立和价值相关命题,一种客观地认识理论、运用理论的态度对于一名学术研究者而言是十分重要的。呼应这篇总结的题目,我认为的有厚重感的学术研究有两个要件,一是在主题上涉及国家、社会和历史这些维度,二是不能沦为意识形态的打手。这是我在两个月的研修班里最为重要的体会,我以后就要做这种学术。
感谢黄老师能让我加入这个研修班,也感谢两个月来黄老师的指导。同时,也要感谢研修班的同学,与你们的交流让我收获很大,我们有着不同的学科背景,但恰恰是不同学科的碰撞才产生了不少思想火花。这两个月学到的东西太多,我需要慢慢消化,也期待着以后再一次与老师、同学们交流的机会!
2017年6月28日
写于人大东风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