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谢黄宗智先生,让我们成为了“黄宗智主义者”!
“经验与理论”、“表达与实践”、“过去与现在”、“第三领域”、“实践感”、“悖论”、“过密化”、“实体主义”、“隐形农业革命”、“非正规经济”、“核心观点”、“理论敌手”、“精确表达”、“话语”……这些不经意间就会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概念,或许在向旁人表明,我们曾经受过黄老师的训练。
研修班过去一个多月了,尤其是在经历“期末”的各种论文折磨后,研修班上的很多趣事已经模糊了。不知道为什么黄老师将提交“课程心得”的期限放得这么宽,一改以前的“下周三午夜之前”的规定,就在刚刚,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:给我们一个宽松的期限,而我们大部分都是最后再写,很多事情都忘记的差不多了,但这时记住的才是真正对我们有用的,也正是黄老师希望知道的;有的东西一定得有距离感才能看清楚,如果黄老师要求我们三天之内交课程心得的话,我们最有印象的可能是那顿饺子宴和同学们的依依惜别(研修班上有不少京外同学)。当然也不能隔得太久,否则一旦把黄老师的要求变成自己习惯的一部分后,我们会因为太熟悉了而无法“剥离”出可以归功于研修班的东西。
由于自己的孤陋寡闻,很晚才拜读黄老师的著作。第一次知道这个研修班是骏楠师兄的介绍,后来看见志强分享的课程心得,对志强所描写的许多场景都非常期待。鼓起勇气来写申请,黄老师要求我们写一个2、3千字的读书笔记,这个难度很大,当我读完《华北》,觉得全书都是重点,大部分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,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写了一个笔记,发给黄老师。后来才知道很多人的申请是不拘一格的,同学之中就有人交的是自己的论文、或者对黄老师整个学术研究的看法等等。当我收到黄老师的邮件确知自己通过了初选后,就把这事放在一边、按照原先计划看其他的东西了。不过,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心头,因为黄老师在课程大纲里说,“通过首次筛选的学生将由我自己直接通知上课时间和地点。阅读材料将于第一堂课发给大家。课程最终被选学生将于第四堂课之前确定。”以至于前几次课我们私下都在开玩笑说自己会不会是第三周被“劝退”的人,所幸我们这一级的所有学生都通过了前三周的考核。
以往读书之后记住的不多,即便偶尔想写个“笔记”什么的,大部分时候是在摘抄一些东西,黄老师要求的“读书笔记”对我是一个全新的挑战:(1),对于一般的著作,黄老师要求我们用极为精炼的语言,精确地表达出每本书的中心思想,然后分段写出分论点,每个论点后加上经验材料的支撑,这样的表达的确可以深入人心。课堂之上的提问也是这样进行的,在我们说完每个论点后,都要求我们举出证据,如果是支持作者,作者用了什么材料证明?如果不支持作者,为什么?你有什么新材料?(2),在阅读纯理论著作时,黄老师总是提醒我们关心这个理论对我们的研究有什么用,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与理论的距离。(3),黄老师非常关心我们对这些理论的看法,要求我们说出自己哪些地方被说服了,哪些地方没有被说服?为什么?因为我们要阅读很多黄老师的著作,他总是可以评价我们笔记做得是否精确,当时我们最想听到的应该是,“***,你的笔记做得很精确”、“你的笔记可以在两三年后拿出来用,甚至十年之后还可以用啊”之类的话。尽管自己的笔记没有被黄老师当作范本发给大家,但是心里还是很开心,至少在自己的电脑中多了十几篇读书笔记。说到笔记,必须要说黄老师的认真和负责:我们每周五上午研讨,老师会给我们每个人的笔记评分,而且几乎每一段上都有老师的标记,指出我们出彩或者不足的地方;老师让我们每周三午夜之前交笔记,周四、周五两天看我们的笔记,有时候大家一下子全部拖到周四晚上午夜,老师就得周五凌晨看完所有的笔记(此处留一个小悬念),每次研讨他对我们的观点如数家珍。
经过了整个学期的读书、讨论,感受最深的两点是:第一,黄老师对理论的开放和灵活处理态度,黄老师并不会把理论当作是一种信条,他提倡我们用自己的真实感去检验理论,这与很多人的教导是不同的,而且他提倡集各家理论之长为我所用。黄老师将目前所有的理论分为四大流派,建议我们先对四大流派有一个粗线条的了解,然后集中针对其中一家重点突破,以此带动对所有理论的理解,这一点对我的帮助非常大,只不过这个过程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才能见效。第二,黄老师的研究问题的方法,他提倡“从经验到理论再返回到经验”的研究进路。具体言之,就是从经验中找到现有理论无法解释的悖论,提出新的解释以发展理论,再返回到经验中进行验证。当然,与此相对还有“理论-经验-理论”的进路,这也是目前很多人的研究进路,但是难以突破现有理论框架。目前中国处于表达与实践的巨大背离之下,亟需前一种研究进路在理论上做出贡献。
做好学术需要对中国有一个认识,我们由于经历、学识的缘故不一定可以意识到,这时候就需要黄老师这样的学术导师的指点。黄老师认为当下中国处于两个大的矛盾之中,(1)革命思路与美国新保守主义的争论,和(2)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冲突(本土资源与移植论)。任何希望在中国做真学问的人必须要回答这样的问题,这两大悖论的存在也为我们创立新理论提供了前提。黄老师认为,当下中国依旧存在着表达与实践之间的背离,即我们一方面高举社会主义旗帜,但是另一方面却有在走向美国化,这种话语与实践中的不统一为学术提供了契机。
最后,想起了研修班上可爱的同学,跟同学们交流使得我受益匪浅,这种冲击尤其体现在最后的论文讨论时,我才知道各学科之间的差别是那么大,在我看来很不起眼的东西居然可以如此被挖掘。而且自己一个很明显的感触是,相比于社会学、农业经济学,法学界的实证调研太少了,我们很多的问题不是来自于实践,而是来自于理论。不过,也已经有人对此做出反思,如陈瑞华老师在给我们的讲座中就极力推崇黄老师的“经验—理论—经验”的研究进路,但是这样的声音还很小。
前面说留下一个小悬念(当然不仔细的人可能没有意识到),即如果我们很多人在四午夜交笔记,老师如何在周五上课之前看完我们的笔记?而且还是那么认真地读完?答案会令你惊奇,黄老师每天晚上3点半就起床开始工作了!这个轶事已经被我当作学术奇闻传给周围的许多人了,黄老师被我们当成了神话。
一点遗憾是,没有让黄老师给我签名,因为书店中黄老师的书脱销很久了。不过,这丝毫不妨碍我成为一个“黄宗智主义者”。
改定于2013年1月22日